待续6.0
09
跑了一段路汪东城才意识到自己拿伞这一行为是有多白痴。
最落魄那阵,他为了挣钱,热带风暴来还给人跑腿送过一次饭,结果整个伞被吹翻成一朵盛开的莲花,不菲的小费才弥补了他的损失(一把伞)。
但精神上的损失是:他发誓自己再也不作死在台风天出门了。
很显然,誓言的存在就是为了日后打脸,譬如前两天他才跟自己痛下决心:再也不管炎亚纶的任何事情。
这会儿真的特别冷。
他眨了眨眼,勉强打开视线,环顾一圈,却发现附近都不熟。
四个人刚拍完戏在花莲租民宿,本来就是为了度假来的,汪东城平时就在附近泡泡温泉吃吃饭,还没来得及摸清楚周围环境,漫无目的跑了一段时间,才发现这不是办法。
他低头迫使自己冷静——倘若五分钟前他意识到冷静的重要性,现在就不会这么狼狈。
可是当他听到台风这两个字,又发现炎亚纶是真的出门以后,他就……
“忘了。”
这是事后他跟辰亦儒的解释。
单薄的背心早就湿透了,尖锐的冷风一下一下刮着他裸露的肌肤。
Calvin说的六级台风,严格来讲,叫做热带低压,作为一个身经百战的台湾人,这种级别的风算小case——前提是你在室内。
此刻,汪东城正抓着栅栏,艰难地掏手机。
显然他终于想起自己是一个现代人。
他把手机紧紧握在手里,按下快捷拨号。
"2"
他心里很清楚,炎亚纶很可能听不到铃声,即使通话也可能听不见对方在说什么,有可能炎亚纶正坐在朋友家里安详地喝咖啡…
电话迟迟没有拨通,他又按了一遍。
“嘟…嘟…”
屏幕上持续显示的是未接通。
如果此刻炎亚纶真的安然无恙呆在室内,就是对他这番傻逼行为最好的嘲讽,顺带他还要解释自己为什么这么傻逼,这个理由他找不出来,还会让他羞愧。
不过他真心地明白,自己宁愿上述情况都发生,也不希望炎亚纶出事。
电话迟迟不通,他开始作出系列无意义的猜想,甚至想炎亚纶是不是去了七星潭,听说台风天那边的浪很大。
他打了个寒战,在几乎绝望的时候看到屏幕上的通话计时器开始走数。
然后是那个熟悉的声音。
“喂!!”
炎亚纶的声音很大,他很少这么大声说话,几乎是吼出来的。好像只要大声一点,就可以不害怕。
汪东城也冲着电话大声说:
“喂!!!你现在在哪!!!!”
词语被风吹跑,传送得断断续续,炎亚纶在电话那头很焦急地喊:“我在xx楼前面,我很快回来…”
后面五个字说得很没底气,因为他的确是有点不知道自己的处境。本来出门只想淋一下雨,没想到风越刮越大,他坚信历史上一定有一大批人类死于没有天气预报。
加上他还怕黑。妖风像豁了大口的怪物,在黑暗中咬噬灯光。
可是他不想回去。他内心深处,希望有什么东西来打破平静的痛苦生活,那种沉沦又麻木的感觉。那种在厚厚的冰山下,窥视世界,却不能发声的感觉。
“你就在那里不要乱跑,我马上过来。”
汪东城打开Google地图,找到那个地方。他庆幸自己很早就换了智能手机,知道地点以后总算没那么担心了,但却跑得更快。
风大的时候就好像在跳Moonwalk,所幸今晚是阵势不大没有姓名的小台风,只是他由于找路太专心,还是差点被迎头飞来的小树枝砸到。
炎亚纶蹲坐在地上,祈祷风赶快停。
脑海里是那句:我马上就来。
他开始自责,心脏像一只被人紧攥在手里的鸽子。翅膀被人握在手里,不安地颤动。
他攥着一只手又放开,指甲压迫出几个半圆的印子。
吴庚霖,冷静。
他抬头深呼吸一口,走下台阶抱住一根柱子,开始四处张望。他用力睁着眼睛,睫毛被雨水压迫,挡住视线。他一下一下眨眼睛。
过了很久,他终于看到了那个身影。
其实可视度还没足以让他看清楚,可是他对这个人太熟悉了。
他飞奔过去,突然什么也不怕了。
那只紧攥的手放开,鸽子振翅而飞。
猛烈地跳出他的胸膛,隔着厚厚的外套,他伸出双臂环抱住汪东城。
他很用力地抱住他,感觉到自己的心正在剧烈地跳动,甚至能透过暴烈的风雨听到它的声音。
他们紧紧抱着对方,像要把对方嵌入骨血之中。他们的心脏穿过坚硬的肋骨亲吻在一起,一下一下地同频跳动,好像有一只挥着翅膀的小天使,在其中飞舞,同阳光交汇。
黑夜持续哭号,风甚至更大,他们拥抱着,如同拥抱自己最后的避难所。
炎亚纶感觉到前所未有的幸福和温暖。
他发誓,这样的感觉,直到后来他三十二岁,也只发生过一次。
如果有神明的话,他一定不是人世的某一个体,而是存在于那天晚上,他们间的咫尺之遥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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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并立天河下。
人间已落沉睡里。
天上的双星
映在我们的两心里。
我们握着手,看着天,不语。
一个神秘的微颤。
经过我们两心深处。
——宗白华 《我们》
-TBC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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